题字：峻青

《烟台散文微刊》2025 第 68期

（总第 938 期）

主办：烟台市散文学会 

协办：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

名誉主编：綦国瑞

主　　编：邓兆安

执行主编：崔景友

本期执编：崔景友　乔　双

炉火变奏曲

◎王吉永

我年轻时做家务最发愁的就是做饭。那时的老烟台千篇一律都是用大锅做饭，这个风俗不知沿袭了多少年。每户人家的里间靠锅台那一侧是炕，炕的一头与大锅相连，另一头与凫炱相通，做饭的炊烟经过火炕后从凫炱冒出。在街上只要看见谁家的凫炱升起了炊烟，就知道家里肯定是在烧大锅做饭。

外间（厨房）也基本家家都一样，大水缸、大风匣、大锅台，是厨房必不可少的三大件。这些大家伙把本来就不大的外间（厨房）塞了个满满当当，而且做一顿饭必须两个人才能完成，一个人管锅上烀片片或做点简单菜、另一个人管锅下拉风匣烧火。一旦两人不能同时来家，一个人忙了锅上忙锅下，根本忙不过来，很难把饭做熟。

20世纪70年代中期，老烟台市（芝罘区）有的企业到外地学习制作蜂窝煤炉子。燃料公司也掌握了制作蜂窝煤的技术，并购置了相应的制作设备，每个煤店都有蜂窝煤加工间。用蜂窝煤炉子做饭比用大锅可是省事多了，至少能省下一个人。但初始那段时间大家还不完全掌握使用蜂窝煤炉子的方法，不是把炉子捣鼓灭了，就是蜂窝煤没得到充分燃烧，要么就是不掌握封炉子的技术。

记得我的同楼邻居小李，打算用蜂窝煤炉子炖猪蹄子晚饭时吃。中午她把猪蹄子洗干净，加上调料和水。临去上班时她也没有动炉子，以为封着的炉子依然可以做饭，不过就是需要时间长一些而已，正好等晚上下班回家时猪蹄子就炖好了，于是她把锅放到炉子上就放心地去上班了，这样下班后就能吃个现成饭。可是下班后掀开锅盖一看，猪蹄子竟然原样未变，小李直抱怨说自己买的老母猪蹄子根本炖不烂！

她丈夫下班来家后，把锅从炉子上端下来，一看炉子还封着呢，这怎么能炖猪蹄子？立马把上面那块蜂窝煤转了一下，让12个孔上下对齐，一会火就上来了，而且火势很强，整个炉膛就像一个燃烧充分的小锅炉，炉子上面冒着蓝色的火苗，上下两块蜂窝煤烧得通红，发热量很大。若需慢火时再用钳子稍微转一下上面那块蜂窝煤，让上下两块蜂窝煤的孔稍微错开一点，火就弱了，这样连炖带焖时间不长猪蹄子就炖好了。

过了段时间，大家看到使用蜂窝煤炉子做饭可以省下一个人，不用两个人锅上锅下的忙。另外，炉子封住火后长时间不灭，免除了烧大锅每做一顿饭都要生一次火的麻烦。再一个是火力大小可以控制。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做饭的烟火不再经过大锅台、大火炕、最后从凫炱中冒出炊烟这条通道了。

外间的做饭的三大件只剩水缸了，大锅台、大风匣连同里间的大火炕都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，家家户户兴起了拆大锅台、大火炕和卖大风匣的“新潮流”，原来的家宽敞了许多。那时农民大队人马来市区收购大风匣和出工为居民拆大火炕、大锅台，成为当时一种新兴的小产业。

当我想起来该买蜂窝煤炉子时已经晚了，炉子越卖越火，需要托人才能买得到。可是我一个人也不认识，那只能慢慢等着吧。俗话说：“好饭不怕晚”，好机会在我的等待中终于来了。过了不长时间单位安排我到上海出差，大家都知道上海做的蜂窝煤炉子质量最好，炉膛不变形、保温效果好、使用寿命长。临走时妻子嘱咐了一遍又一遍，告诉我把公家的事办完后，先别急着去逛黄浦江，说什么也要买个上海产的蜂窝煤炉子带回家。那时到上海出差去逛南京路是购物的首选，可是我想南京路上高楼林立，经营日用百货和服装的大商店多，肯定不会有卖蜂窝煤炉子的商店。

第二天办完事后，我连午饭也没顾得吃，一路上打听着去了北京路，在一家很不起眼的土产杂品商店里，一进门就看见地下摆着好几个做工精良的蜂窝煤炉子。而且，炉子最上面的炉口是用铸铁做的，比烟台用铁板做的耐氧化、抗腐蚀。我花了三元六角钱当即买了一个，没想到我竟然这么顺利就能买到理想的蜂窝煤炉子，真令我高兴不已。

卖货的老服务员听说我是烟台人，待我很热情，他告诉我：上海因人口多住房小，家里从来就没用过大锅做饭，原来是用煤球炉子做饭。这种炉子最大的不足是很难封住火。后来就有人琢磨出蜂窝煤和专门烧蜂窝煤的炉子。蜂窝煤炉子弥补了煤球炉子的不足。但封炉子时，一定要把上面那块蜂窝煤向下压，压到与炉子口持平，这样就把最下面那块烧透了的蜂窝煤炉渣压出炉膛了。再一个是上下两块蜂窝煤的孔，一定要错开才能封住炉子。通过看货和老服务员的讲解，让我学会了使用蜂窝煤炉子的知识。

蜂窝煤炉子拿回家后就要去买蜂窝煤了。趁出差刚回来，第二天可用休息一天的机会，我一大早就去了慎礼街煤店，满以为我准能排个头帮，到煤店一看，哇！排在我前头至少还有十五六个人。排帮的人不是等待交款，因为买煤都是按煤证上的定量供应，煤证是依据户口簿登记的人口数发放的。1至3口人的家庭一个月供应170斤煤。4口人以上的家庭一个月供应210斤煤。反正就这么两个数，不是按170斤交款，就是按210斤交款。所以交款比较简单基本不用排大队。另外，煤店三班倒生产蜂窝煤，绝对能满足每天的供应量。等待时间长的是租煤店的大板车和盛蜂窝煤的大铁桶需要排长队。

排队租大板车是一个漫长的过程，只要你没排在前三名，那你就要等前面的人拉着空车，到蜂窝煤加工间去装煤、过秤。因为刚定型的蜂窝煤装车时要轻拿轻放，所以装车的时间特别长。但这仅是等待的开始，人家还要用大板车把煤拉到家，拉车还要小心慢行避免颠碎蜂窝煤，拉到家后一块一块把煤搬回家，再把大板车送回煤店。整个过程走下来，没有一个半小时是不够的。我深知排队耗用时间长，多亏我已养成了遇到排队的活，临走带本书的习惯，那天我带了一本薄薄的“中国地图册”，边等边看地图册，才没觉得寂寞和感到浪费时间的痛惜。

我终于等到大板车送回来了，小心翼翼的把煤装到半截铁桶里，过完秤着急地拉着大板车，想加快脚步又不敢快走地往家奔。到家后为了节省时间，我直接把大板车拉到楼的西墙下，把蜂窝煤一摞一摞地摆在西墙根后，马不停蹄地把大板车送回煤店。因为已近中午了，等大板车的人还不知怎么着急呢。

忙过这一阵后我筋疲力尽地走回家，再用搓板（洗衣板）每次搬20块蜂窝煤，就这么一趟一趟地把当月供应的210斤煤，全部搬到五楼上。当把蜂窝煤全搬完后，才感到浑身疲惫不堪，简直宁可上山拾草或下海赶海，也不去买一趟蜂窝煤。可是不买蜂窝煤怎么用蜂窝煤炉子做饭，我只好用“省力不省工”的道理安慰自己。

1990年7月，烟台管道煤气正式投产运营，管网逐渐扩大，用户逐年增加，我家首批用上了又干净、又便捷、又省力的管道煤气。比烧大锅省力，比买蜂窝煤省时间，大大地减轻了家务劳动。

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对环保意识的增强，人们对保护环境提出更高的要求，因为生产煤气产生的二氧化碳影响了大气质量。在市政府支持下，煤气公司于2004年把管道煤气置换成洁净能源的天然气。

现在家电产品层出不穷，新产品络绎不绝闪亮登场，它们就像一个乐团的演奏员，为了一首炉火变奏曲各司其职。让做饭由负担变成乐趣！很多家务劳动达到社会化。随着科技的进步，未来的炉火变奏曲将更加婉转悠扬，更加悦耳动听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