题字：峻青

《烟台散文微刊》2025 第 66期

（总第 936 期）

主办：烟台市散文学会 

协办：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

名誉主编：綦国瑞

主　　编：邓兆安

执行主编：崔景友

本期执编：乔　双　王兆娟

老屋情

◎双石

提起老屋，我就从它的耄耋一直想到它的壮年的样子。从错落的石墙到茅草的屋顶，从旱烟袋荷包到牛拉的爬犁，从门檐下的蝙蝠到水井旁的扁担……它的少年是为我准备的吧，如今它静静地独自空守着院落，守着灶台土炕，守着蛛网荒草，守着那把久无人开的铁锁，也守着我的心……

三五成群的童年又跑进了连环画中，牛郎织女的故事又一遍遍地在耳边响起。父亲在平房顶上只讲过一次，我却听了整整的一生。那时也是快要立秋了，挂蚊帐的织布机是个老物件，到现在也还能组装起来，我也只是在图画影像里才见过同样的大小，我看着星星一口气数了无数个葫芦，听着父亲悠扬的笛声。

早晨的时候爷爷的嗓门大得出奇，在门口就吆喝起父亲的小名，小田子……，怎么就跟后来许多年父亲喊我小永子时是一个腔调呢？后来就再也没机会听了，因为他们两个一个凤凰一棵树的转世而去了。那叫喊声喊的是地里的庄稼，喊的是一代人的生计，喊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汗水，喊的是血脉的延续和星空下的粮仓。

我也认为自己是懂事的，早早就跟在哥哥姐姐后面收庄稼、割牛草、推车和挑水，他们进城和当兵了以后就只剩我了。我上学一直到高中也只是中间干了不多的农活，也怪不得哥哥姐姐们一提起便是一肚子的功劳在压着。

我最难忘的是那三十里路，父亲骑着自行车到学校给我送麦子，麦子可以换粮票，父亲满头大汗，我疼在心里却盼着父亲早早回家。他只是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休息了一会儿，就骑着自行车往家走了。那是三十里路啊，我记得他穿的是一件灰色的短袖和蓝色的裤子。

我一生都无法原谅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不会表达感情，只知道怕同学看见就躲到一边用袖口抹着泪。我不能不说这些话，若瞒下去我会恨自己一辈子。

今年清明的时候，我第一次那么虔诚地像电视当中那样，跟父亲讲了许多话。以前他听我说了不体敬的话，就会把我打出去，如今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听了……我可是还想着在院子里的泡桐树下一家人分两个月饼，如今到哪里再去聚呢？我还能记得跟在爷爷的老黄牛后边，我打那个不懂事的老黄牛把爷爷拖倒了，可其实是爷爷干不动了啊，还有我哭的稀里哗啦地抱着老牛的头，看着它的泪水和着我的泪水流到了今生相伴的河里。

人的一生总走不出老屋，可我一定是一个时代的缩影，如今没有多少人会去忠实地记录自己了。我的根在那里，再过多少年即便没有了户口，也会有人记得农村这两个字的称呼。如今我生活在城市，也依然还仰望着那片夜空，从梦想的破碎中一直坚定着自己的信仰，我要记录自己的放弃和不弃，让生命之树直向苍天。

多年之后我依然是我，我的老屋的父老乡亲、兄弟姐妹，我扎根土地的情怀，我矢志不渝地耕耘，用我深情的笔墨让人们记住家园还有颜色，人生还有逐梦。天又要黑了，太阳回家休息了，但愿每个明天都是新的，我也是新的。老屋有一天也会是新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