题字：峻青

《烟台散文微刊》2025 第 47期

（总第 917 期）

主办：烟台市散文学会 

协办：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

名誉主编：綦国瑞

主　　编：邓兆安

执行主编：崔景友

本期执编：乔　双　王兆娟

一位老军嫂的坚守

◎杨强 赵刚

我们伟大的祖国有着优秀的传统文化，在经济社会快速而又高质量发展的今天，传承多年的善行美德依然熠熠生辉，散发着启迪心灵的动人光彩。

福山区门楼镇紫埠村就有这样一位老军嫂，她的名字叫做赵惠华，她几十年如一日，用自己的坚守、用实际行动践行着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——助人为乐，也深深感染着自己的子女和周边的邻居。按理说，这个岁数的老人，基本上都在家颐养天年，有的帮助自己的孩子照顾下一代，有的到处旅游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，有的东家串门西家拉呱打发闲散光阴，而赵惠华老人却选择了坚守，坚守自己的一亩三分地，坚守着自己的复员军人丈夫，坚守自己热爱家乡、不弃黄土地的初心，她依然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经营着自己的小家，坚守从土地里刨出自己的晚年幸福。

年轻时的赵惠华性格开朗，积极向上，是一个有理想、有抱负的好青年。在1958年人民公社最初成立时期，她一个女同志，积极响应国家号召，时时处处冲锋在前、享受在后，和本村男劳力一起，投入火热的革命和建设中，一样地开荒造林、一样地施肥浇水，一样地修建水库，一样地肩挑手推，什么活计都是一把好手，事事处处抢着干，就怕别人评价她不积极、偷懒。她还有多种爱好，喜欢唱京剧、吕剧等很多传统剧种，经常在劳动闲暇之余给工友们唱一段，引来一阵阵欢快的笑声。这些都源于她有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家庭，形成了优良的教育传承。她还乐于助人、待人友善，看到有的工友需要帮忙，不要别人提醒就主动跑上去帮忙，赢得了大家伙的信赖和好评。看到本村的困难家庭有什么难处，她都主动伸出援助之手，有困难帮把手、拉一把，甚至拿出自家的花生油、大米和面粉，无偿资助困难家庭，周边邻居都得到过她的帮助，都夸赵惠华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好人、大善人。

青年鲍克敏也是一个有理想、有抱负、有担当的好青年。他也积极参加大队组织的各项劳动，专门抢重活干，把轻快一点的活留给女同志和年纪稍大一点的人干，口碑很好。在一位姓赵的快嘴二婶的撮合下，鲍克敏和赵惠华两个人碰撞出爱情的火花，建立了恋爱关系。那个时候小青年谈恋爱也是偷偷摸摸，生怕被人看见、被人说闲话。要知道人言可畏，唾沫星子淹死人！1970年，鲍克敏响应党的号召，积极加入共青团组织，当年应征入伍，到威海光荣地当上一名炮兵战士。穿上军服的鲍克敏英俊潇洒、威武健硕，他在部队表现积极上进，处处要求进步、力争上游，由于良好的表现，得到了首长的一致认可，鲍克敏逐渐从一名普通战士，升任副班长、班长，政治教员。在部队的大熔炉里，鲍克敏健康快乐地成长，学到了很多在家学不到的人生哲理和社会阅历，他在部队一干就是五年，成绩斐然，自身得到了很大的锻炼提升。在鲍克敏入伍的几年时间里，赵惠华在家勤劳地守着一亩三分地，帮助老爸老妈精心打理，她还热心助人、与人为善，遇到街坊孤寡老人有个头疼脑热的、邻居大妈有个大事小情的，她都跑前跑后地帮助买药、递水，街坊四邻谁家困难、谁家遇到难解之难，她都热情地出手相助，甚至在逢年过节时，还用小推车送去面粉、大米、花生油等生活必需品，在街坊四邻远近赢得很好的口碑。

1974年6月，鲍克敏响应国家和部队号召，支援地方经济建设，加快实现四个现代化目标，毅然决然退伍回到家乡，他立志借助自己在部队学到的知识，利用自己的专长和技能，发挥聪明和才智，支援家乡经济建设，服务家乡、建设家乡，以实际行动回馈生他养他的美丽家园。

鲍克敏的生动事迹，赵惠华听在耳里、喜在心里，她暗暗笃定心思，这个男人是她一生的依靠，鲍克敏返回家乡后不久，他们两个就喜结良缘，开始了崭新的生活。

时光如白驹过隙，一晃几十载过去，他们恩爱的小家庭，经历了风风雨雨，也在岁月的洗礼中度过了几十个春秋。

天有不测风云，人有旦夕祸福，体魄健壮的鲍克敏不幸身患严重的脑梗塞，而且日益加重，一病就是五六年。好端端一条硬汉子，愣是被病魔折磨得身子残疾行动不便，而且发音不清如同哑巴一般，咿咿呀呀、歪歪叽叽说不清一句囫囵话，让赵惠华心痛不已。但是她都咬牙挺住，她还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坚守这个曾经和睦、温馨的家园。

福无双至、祸不单行。刚刚把老头子安顿好、或者说勉强支撑着照顾鲍克敏的赵惠华，又遇到难以言传的苦痛，她的大儿子鲍宗突然患病，得了脑瘤。没得病以前，大儿子和朋友在县城经营一家物流运输公司，效益还可以，患病之后的两年三次大的手术，让这个现年45岁的棒小伙子变成了病秧子。先是做脑瘤切除手术，后又做了两次腿部粉碎性骨折修复手术，花费130多万元的巨额费用，让赵惠华看不到这个家庭的未来。更令人伤心扼腕的是，鲍宗的妻子因为不能直面这个残破的家庭，领着孩子深夜逃走、分道扬镳了。小儿子鲍全龙由于交友不慎，结交了一些酒肉朋友，竟然把银行卡、信用卡作为商品帮助朋友，助纣为虐，半年多透支30多万元，受到法律的制裁，身陷囹圄。

接踵而至的灾难，使赵惠华老人真的有些接受不了，她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夜，也思索了两天两夜，她提醒自己，不能再倒下，倒下了这个家不就完了吗？她真的不能倒下，她坚定信念，要靠自己的双手撑起这个家、继续自己的坚守。

好在天无绝人之路，她的坚守和毅力也为她迎来了转机和生活的希望。由于她无微不至的照顾，鲍克敏的身体逐渐康复，虽然还是说不清楚话语，但是精神大有改观；大儿子也是精神和身体一年半时间内奇迹般康复，后来托人在邻村一家民营企业帮助看大门，总算有个收入补贴家用；小儿子在监狱劳改队用心劳动改造。

赵惠华老人呢，也没闲着，到处逛市场搞调研，找寻能够增加一点收入的种植业。她发现种黄瓜收益不错，果断决定在自己家用一亩六分地，全部栽植黄瓜。说干就干，她在街坊大志的帮助下，动手种植黄瓜，并且精心照料，该施肥施肥、该浇水浇水、该搭架搭架、该除草除草，黄瓜长得枝繁叶茂，果实累累，当年就收获满满，收获了“第一桶金”，赵惠华喜不自胜。

2019年8月下旬，赵惠华老人种植的一亩多地黄瓜上市啦。为了能卖个好价钱，她跟一个潍坊老表学习，半夜爬起来，戴着头顶灯摘黄瓜，那是因为半夜摘的黄瓜，上有一层白霜，颜色还特别新鲜，且凉爽，吃起来脆嫩可口，到农贸市场很受顾客的欢迎。她就这样，摘下黄瓜，再装满一箱箱、一筐筐，然后使尽力气抬上电动三轮车，再送到开发区恒达或者隆惠集贸市场去卖，一向销售很好。

接近70岁的老人，一天天睡眠不足，还要经受这么繁重的体力劳动，一次她晕倒在市场的摊点旁，好心人扶她起来，赵惠华逐渐清醒，本村一起来市场卖水果的大爷给她买了一碗豆浆喝，休息了一会儿，她又开始卖黄瓜。赵惠华的境遇可能感动了上苍。一次，她正在市场上叫卖，遇到了开发区某企业食堂的一名采购人员，他看到疲惫不堪的老人顿生恻隐之心，决定一次性买断所有黄瓜，为赵惠华老人解决实际问题，并留下电话号码和详细地址，承诺以后每年都会采购她的黄瓜，真是雪中送炭，解了燃眉之急，赵惠华很受感动。

9月中旬的一天午夜12点，赵惠华老人和往常一样戴上头灯、穿上雨鞋，骑上电动车来到山上黄瓜地里，坚强的老人低头摘黄瓜时，隐隐约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，她回头一看，只见丈夫鲍克敏拿着一个塑料袋，晃动着身体向前挪动，嘴里含混不清地吐出一串话语：“我怕——你害怕，就过来和你一块干。”此时的赵惠华老人眼泪早已夺眶而出，她哽咽着说：“不用不用，我不怕我不害怕，你快回家睡觉去吧，我自己干就行！”一边说一边手里没有停下活计，鲍克敏老人坚持不回家。两位老人都明白，这一亩多的黄瓜是全家的经济来源，只有靠这点收入维持医药费和全家的开销。

摘完了黄瓜，在搬筐装车的时候，鲍克敏拿着手电筒给赵惠华照亮，由于站立不稳，不小心被脚底下的黄瓜蔓绊倒了，赵惠华老人着急上前扶起他，一个趔趄，自己的身体也被绊倒，一筐黄瓜散了一地。幸好赵惠华老人爬了起来，使劲扶起喘着粗气、笨拙不堪的鲍克敏，两位老人坐在地上喘着气休息了一会儿，鲍克敏看着自己心爱的老伴，70多岁的人了还在起早贪黑地奔波忙碌着，他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，哽咽着说：“老伴，让你受苦了，我这身体也帮不上忙，还不如死了不给你添麻烦。”赵惠华老人察觉到鲍克敏的眼神和不正常的举动，她拍打着鲍克敏的后背，哭着劝说道：“你看看我们这个家，大儿子家庭离异、拖着半个残疾的身体，只能依靠给工厂看大门维持生活；小儿子在监狱劳动改造，我们等他回来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你这个老家伙，你死了一了百了，撇下我一个寡妇孤苦伶仃的，你忍心吗？这么些年我坚守这个残破的家，难道你还不能理解我的心吗？”赵惠华一边说着一边哭得捶胸顿足，鲍克敏心痛不已，他搂着老伴的肩膀，一字一顿、还是不太清朗地说：“惠华，都是我不好，我太自私了，这些年让你受苦了，我以后再也不提死呀活呀的话题了。”说罢，老两口倚靠在一起，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下来……

天亮了，赵惠华老人为丈夫鲍克敏准备好早饭，把他定期服用的两种药并排放在桌边，叮嘱丈夫不要出门、不要乱走，安顿好一切骑上电动车就奔农贸市场去了。她坚信，只要她继续坚守，只要她的坚守得到了家人的理解，一切终究会慢慢好起来的。

每个人都会慢慢地老去。鲍克敏不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、威武健硕的青年，赵惠华也不是当年那个美丽动人、能歌善舞的姑娘，他们年轻时都为“愚公移山”“敢教日月换新天”的精神所感动，他们年老时更是深知坚守家庭和谐之于坚定家国情怀的重要性，有着根深蒂固的信念，他们的坚守，感动着家人，感动着周边邻居，感动着每一位知情者。家是温馨的港湾，家是我们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的依靠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