题字：峻青

《烟台散文微刊》2025 第 62期

（总第 932 期）

主办：烟台市散文学会 

协办：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

名誉主编：綦国瑞

主　　编：邓兆安

执行主编：崔景友

本期执编：乔　双　王兆娟

夏夜中的守望

◎高润武

“夏夜追凉，古柳垂堤风淡淡，新荷漫沼叶田田。”在悠悠岁月中，夏夜总是以其独特的魅力，承载着人们不同的生活记忆与处世哲学。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的夏夜，时常成为同时代人们的追想与怀念。

那时，农村人家孩子众多，狭窄的土炕因一日三餐以农作物秸秆为燃料而变得炙热难耐。冬天时，土炕的温热是抵御严寒的温暖港湾，“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”般的惬意；可到了夏天，它却成了让人难以安卧的“热榻”。于是，在那个缺乏现代娱乐的年代，黄昏刚至，人们便早早吃过晚饭，开始了别样的消夏生活。铺在自家门口的草帘子或旧炕席，成为孩子们的欢乐天地。大孩子们如灵动的小鹿，结伴穿梭在夜色中，捕捉那声声鸣唱的蠽蟟，在追逐中挥洒着无尽的活力。小孩子们则乖乖躺在旧炕席上，或望着繁星闪烁的夜空，或相互嬉戏打闹。大人们手持蒲扇或缨甩子（道士用的拂尘，民间俗称甩子或缨甩子，是用马尾毛捆绑在木柄上制作而成，驱蚊、蝇效果好，也是道教常用的一种软兵器。），轻轻挥动，为孩子们驱赶着恼人的蚊虫，有的人家还会在周围点上艾草，袅袅青烟中，弥漫着驱蚊的芬芳，也弥漫着浓浓的生活气息。

几家大人聚在一起，在如水的夜色里，谈论着村里村外的陈年轶事和家长里短，那些故事，或传奇，或平凡，却都如潺潺溪流，滋润着人们质朴的心灵。孩子们在连绵不断的蛙声中，沉浸在大人们讲述的久远而神秘的故事里，仿佛进入了一个又一个奇幻的世界。直至夜深，炕凉了，人们才带着满足与困意，缓缓回到屋内休息。

然而，1976年夏天发生的唐山大地震，打破了这份夏夜的宁静与祥和。为躲避余震，家家户户在房屋外边支起草棚子，铺上草帘子和炕席，支起蚊帐，露天而眠。大人们依旧用蒲扇为孩子们扇风驱蚊，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忧虑与坚韧。他们盼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，期望着孩子们能长大成人后有所作为，这种期盼如同深埋在心底的种子，在温暖的目光里悄然萌动。

时光如白驹过隙，“流光容易把人抛，红了樱桃，绿了芭蕉”，农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从燃烧玉米秸做饭到使用煤气灶，从泥泞小路到宽敞水泥路，从到周边村重复看一部电影到坐在自家看电视便能知晓天下事，生活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诉说着时代的变迁。消夏方式也不再局限于过去简单的捉蠽蟟与望星空，而变得丰富多彩起来。

怀旧的老人们，自购影视播放设施置于电瓶车上，在马路边上放映过去的影视剧，《八仙过海》《木棉袈裟》《神秘的大佛》等，那些熟悉的画面与旋律，如一把把钥匙，打开了他们记忆的大门。每到晚上，几家老人便自发来到路边，坐在小板凳上，静静观看，沉浸在往昔的岁月中。他们的眼神里，有对过去生活的怀念，也有对岁月沉淀的淡然。这种返璞归真的消夏方式，在现代社会的喧嚣中，追寻着内心深处那份质朴与宁静。他们明白，人生如同这夏夜的微风，看似平淡，却蕴含着无尽的韵味。

而年轻人，则展现出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。他们驱车来到郊区宽敞的马路边，在明晃晃的路灯下，支起烧烤炉。在滋滋作响的烤肉声中，与朋友们一起听着远处广场上铿锵有力的歌声，吃着烧烤，喝着啤酒，分享着工作中的点滴趣事，探讨着生活中的困惑与难处，共同商讨解决办法。他们在热烈的氛围中，尽情释放着青春的活力与激情。这种消夏方式，充满了积极进取的精神，生活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，生活的道路上充满了荆棘与坎坷，需要的是积极的心态和勇敢面对的信心与勇气。他们也深知，生活犹如一场盛大的宴会，需要自己用心去品味、去营造。

还有老人，骑着电瓶车来到此处，在路灯下，坐在马扎上，翻看着手机上的视频，了解着社会中的繁事种种。他们以一种平和的心态，融入现代社会的潮流，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寻找着平衡。他们懂得，生活就像一条流淌的河流，既不能逆流而上，也不能随波逐流，要顺应时代的发展，同时坚守自己内心的本真。

老人们远离繁华与喧嚣的环境，寻一处安静之所，享受着微风拂面的凉爽，在往昔的回忆中寻找心灵的慰藉。而年轻人积极进取的消夏方式，以利于他们勇于面对生活的挑战，在奋斗中实现自我价值。

然而，生活并非只有这两种模式。更多的人在夏夜中，以不同的方式苦熬着、折腾着、奋斗着。他们或是为了家庭的生计，在闷热的夜晚依然忙碌于工作；或是为了梦想，在孤独的台灯下埋头苦读。人们的生活态度各有不同，但都在沿着自己的生活轨迹负重前行。

人生百态，各有千秋。不同的消夏方式，实则是不同生活态度的映射。在这漫漫人生路上，我们如同夏夜中的行人，各自选择着前行的方向。无论是追求安逸，还是执着于奋斗，无论是在回忆中寻找温暖，还是在挑战中实现自我，每一种生活态度都有其独特的价值与意义。

犹如夏夜的天空，既有闪烁的繁星，又有静谧的明月；既有炽热的骄阳留下的余温，又有凉爽的夜风吹拂的惬意。生活亦是如此，充满了多样性与包容性。我们应尊重每一种生活方式，理解每一种处世哲学，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中，找到属于自己的夏夜守望。因为，无论是苦熬、折腾，还是安逸、奋斗，都是生活赋予我们的宝贵经历，都是我们人生旅途中的风景。在这夏夜的守望中，我们聆听着时光的足音，感悟着人生的真谛。

注：图片由作者提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