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-08-29 09:02:02
来源:烟台散文

题字:峻青
《烟台散文微刊》2025 第 57期
(总第 927 期)
主办:烟台市散文学会
协办: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
名誉主编:綦国瑞
主 编:邓兆安
执行主编:崔景友
本期执编:乔 双 王兆娟
忆父亲
◎万蕊新
“清明时节雨纷纷”,一串串雨帘,恰如泪花朵朵,沁满了剪不断的思念与牵挂。
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。春,款款而来,姹紫嫣红中,却唯独少了父亲的身影。
三年前,父亲永远离开了我。时光流逝,我对父亲的思念从未间断。直到现在,我都期盼着,父亲只是出了一趟远门。夜深人静,我习惯性地在电脑前码着字,缕缕墨香中,回忆着与父亲在一起的每段时光,泪水模糊的视野里,一次次用文字清晰着昔日熟悉的画面,一切恍如昨日。
父亲生前喜爱养花。他虽属猪,却心灵手巧。家里阳台不大,父亲却种出了“满园春色”的感觉。一到春天,花儿开得旺盛,父亲见状,心头欢喜不已。
春不言,花不语。每一株花,于父亲而言,都是有生命的,养花的过程中,如同呵护自己孩子一般,足见父亲对花儿的喜爱。
父亲生病的那段时日,工作再忙,我总会抽空打理着他的“小花园”,推着轮椅上的父亲去赏花。父亲语言神经受损,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致,一直想开口说些什么,却只能张嘴,用手不停地指着花,这一切,我常看在眼里,疼在心里。
医生曾判定父亲不能再说话,我却不愿接受这个事实。为了教会父亲学说话,我一遍又一遍地对着口形,不计其数地教着他发音,数月后,与父亲一起赏花时,父亲说出了“花”字,那声音虽然含糊不清,但是我宛如听到了世界最美妙的音乐。
父亲兴许是知道自己时日已不多,有时看着亲手种过的花,总忍不住流泪。知父莫若女,我又何尝不清楚,父亲想回到心心念念的故乡,可父亲的身体显然再经不起长途的折腾,我只能想着法子,多陪伴着父亲,读着他曾在故乡看过的书,翻阅着老照片,与他一起回忆着昔日的故乡。
春风悠然忆故园,吹拂着手中的书扉,熟悉的文字与照片里,我仿佛带着父亲一起回到了故乡,父亲则会静静地倚傍在我身旁,聆听着我说起老家的往事。
曾记得,孩提时代,父亲一得空,常带着我漫步在家乡的河堤。一到春天,老家的田野上,油菜花开得正旺,一趟趟绿皮车穿过铁索桥,疾驰而过,与一片金色的花海,融成了春的油画。风笛响彻耳畔,父亲带着我一起寻找着春天的美丽。
父亲教我学古诗的情景,至今记忆犹新。一排排杨柳树下,我靠着父亲的肩膀,“碧玉妆成一树高,万条垂下绿丝绦”“白雪却嫌春色晚,故穿庭树作飞花”……
一首首诗行,掠过故乡那片瓦蓝的天空,清澈的小溪,微漾起碧波,潺潺流水声,若江南小曲,婉约动听,我学会一首古诗,父亲则会用柳条编成个花环,作为奖励。
头戴花环的我,在一片绿茵草地上,欢喜地围着父亲翩然起舞。胖墩墩的父亲,挺着个大啤酒肚儿,踮起脚尖,跳起踢踏舞,动作虽然笨拙,但是那憨厚可掬的神态,常逗得我捧腹大笑。与父亲在一起,春天里仿佛有着说不完的幸福与快乐。
父亲常说,一个人只要将春天放在心里,一年四季就都会有春天。可我更想说,只要有父母的陪伴,就是女儿心中最美的春天!
小时候的我,一年夏天,连着发烧好几天,从医院回来后,稍有好转,父亲仍不放心,通宵达旦地守候在床边。我生病的日子里,没啥胃口,父母想着法子变花样给我做吃的,我一口都吃不下。父亲焦虑地在走廊上来回踱着步,心急如焚,却不忍心让我发现,夜深了,我分明看到疲倦的您,趴在床边打着盹儿,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。
那一晚,我终于退烧了,父亲举着体温计,开心得如孩子一般,在堂屋内手舞足蹈。几天未沾米粒的我,心里特别想吃馄饨。父亲二话不说,骑上自行车,带着我就往市中心的夜市赶去。
家里离市区远,到了夜市已凌晨了,不少夜宵店早已打烊了,父亲推着自行车上的我,穿梭在大街小巷挨个店儿找,终于发现一家快收档的店铺,依然亮着盏灯,父亲欣喜地加快了脚步。
父亲停稳自行车后,走进店内,恳请正在关煤炉的老板为我煮上一碗馄饨,老板起初想拒绝,得知缘由后,店老板显然被父亲感动到了。他立马又重新生火,煮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,撒上葱花端了过来。父亲双手接过碗,不停地弯腰答谢着,手中仿佛端的不仅仅是一碗馄饨,更是一份感恩,眼底泛起一片洁白的晶莹。
父亲将馄饨舀出来,放在嘴边吹着,挨个儿隔着手背试着温度不烫了,才放心端给我吃。兴许是饿了,转眼间,我就将一碗馄饨吃了个底朝天。
时隔多年,父亲也老了,脾气愈加像个“老小孩”,有时也会吵闹着想出去吃馄饨,我则会与母亲一起,带着他来到离家不远的一家早餐店铺,馄饨上桌后,我习惯性地撒上葱花,从碗中将馄饨挨个舀出来搁凉后,小心翼翼地喂着父亲,就如同小时候,他呵护我的模样,父亲笑了,眼中满是幸福的泪花。
父亲住院的七年里,我与时间赛跑,与生命赛跑,记不清多少次,我将父亲从死神的边缘拉回。每天来回奔波于惠河两地的我,睡眠不足三小时,身边的好友们,劝慰着我尽力就好,病房里,望着躺在病床上日渐消瘦的父亲,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,“倘若躺在病床上的是我,父亲会付出一切代价去挽救我,哪怕自己的生命。”在救治父亲的道路上,我一直坚持着,直到父亲生命的最后一刻。
自打父亲离开后,书房也就成为我和母亲最常去的地方。周末,我和母亲一起翻阅着父亲读过的书与画册,触碰着熟悉的物品,就仿佛父亲还在身边一样。
闲暇之余,我带着母亲一起练毛笔字,握紧她的手,一笔一画地写着春字,就如同当年您握着我的手,教我写字的模样。母亲总说她春字写不好,念叨着春天到了,曾经写春天的人却不在了。我告诉她,父亲曾对我说过,只要心里有春天,写春天的人就一定不会走远。
我安抚着母亲,心里却五味杂陈,只是不愿让母亲看出我的忧伤,“失去亲人最痛苦的不是失去的那一刻,而是日后想起他的每一刻。”这话硬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,一想到这,我将母亲的手握得更紧了。
清明时节,父亲的坟头前开满了野菊花,我小心翼翼地摘了一束,放在父亲的墓碑前。春风徐徐,那抹熟悉的芬芳,微澜着心湖,一朵雨滴,嵌在花瓣间,在阳光下闪烁着记忆,晶莹剔透中,像极了泪花的模样。
春天,是父亲最喜爱的季节。春风中,有着写不尽的思念,道不尽的牵挂。我心想着,如果春天有留白,那一定是父亲写给女儿的信笺,这封信,有着我用一生,也读不完的父爱。
编辑:张秀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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