题字：峻青

《烟台散文微刊》2025 第 25期

（总第 895 期）

主办：烟台市散文学会 

协办：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

名誉主编：綦国瑞

主　　编：邓兆安

执行主编：崔景友

本期执编：乔　双　王兆娟

喝开水也很好

◎张春梅

近来我因为情感离别的苦痛无人倾诉而黯然伤神。

回到老家正是秋收，虽然没有地，父母也忙着整理菜园子。茄子吹起了号角，辣椒荡着秋千，丝瓜葫芦藤绞在一起发黄枯萎了。母亲一边干活一边和我絮絮叨叨，我包着一块浅紫色的头巾坐在旁边应着。如果你问为什么我不帮忙，虽然我算是农村的小孩，但也是母亲娇生惯养长大的。她带我到园子里，也并不为帮什么忙，只让我解闷散心。我看着丝瓜、葫芦、菜豆藤纠结错综，肉眼难辨，像人和人复杂难以理清的人际关系，又像一个人在离别舍弃的过程中看不清结局的时候。我问：“妈，这些为什么要种在一垅地里，摘得时候缠在一起怎么分清？”母亲是个朴实的农村妇人，性格爽利，一直当着干部。她说话非常简洁明晰，她说：“分开藤子干什么，这都是种来吃的，吃哪个摘哪个好了！”娘儿俩个一齐笑了。

回家的路上，母亲拐着一大篮子蔬果走得飞快，只给我抱着满怀金色的野雏菊和紫色眉豆花。我十几岁的时候是这样，年近四十岁仍然这样，她路上遇到了乡邻，神采奕奕地高声阔谈“孩子回来了，上班忙啊，她才多大她懂什么。”突然觉得乡间是治愈一切烦闷的良药，我应该像这些植物一样顺着四季的万千变幻，遵从自然的规律生长，菜豆是菜豆，葫芦是葫芦，枝叶无论如何纠缠，根和果实是永远不变的。

复杂的人际关系以及离别的伤痛苦恼，都是人生的经历。聚散、幸福、失望、希翼，假如我们愿意品尝，样样都有滋味。只要遵循自然、顺应变化、乐观勇敢地去面对就好。

到家母亲开始包饺子，因为我爱吃饺子，妹妹爱吃米饭，两个都在家的话一定是包饺子，我们也都习惯了。母亲干活干得飞快，十几分钟就捏了一面盖整整齐齐的水饺。我上初中的时候曾经问过：“妈，你不教我包饺子，将来结婚怎么办？”她说：“你不要学这些，你是念书的孩子，这些事自然有其他人做。”所以我一直到自己结婚成家立业，才知道稀饭是怎么煮熟的，煎鸡蛋是如何成型的。我孩子八岁时西红柿炒蛋就做得有模有样，所以我比城里的女孩更娇养更不知生活的经验。但是母亲也不是一味的不肯给我吃苦，她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让我看到生活不易。冬天寒风刺骨，我五六点钟起床穿衣，顶风冒雪去上早自习，手脚冻疮破裂露着鲜红渗血的肉口子；夏天我一定比别的孩子更早赶到教室，经常带钥匙的同学没来，我就坐在山楂树下多背20分钟课本。母亲一直跟我讲：如果自己不努力，将来一定没有出路。所以我一直很乖很听话，没有叛逆期，成绩也一直非常好。当别人的女孩早早辍学去工厂上班挣钱炫耀时，她往往不屑一顾，她说我的手是拿笔写字的手，不是做粗活的手。

说不上这样的教育是好是坏，其实世间的事哪有那么清晰的是非判断规定和标准呢？《人民日报》里曾写道：“你跑得快，22岁有个家，身边全是赞叹，你跑得慢，30岁还在路上追求梦想，有的人为了车房拼了一辈子，有些人买辆摩托车走遍大好河山。你想成为怎样的人，过怎样的生活，只要你不后悔就行。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早上七点钟起床的，也别拿一碗饭来衡量一个人胃口的大小。有的人喜欢狼吞虎咽，有的人喜欢细嚼慢咽，允许别人做别人，也允许自己做自己，一岁有一岁的味道，一站有一站的风景，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。”

现在我的孩子都上初中了，吃饺子的时候母亲对我说：“顺其自然吧，闺女，有时候分离是好事。我手心里辛苦养大的孩子，不是给这些琐事磋磨的。” 

原来我不说她也知道。我的眼泪掉了下来。

是呀，我们总是认为相聚是幸福的，离别便不免哀伤。但若相聚时感到痛苦折磨，那么也许离别最好，雾散云消才会看见开阔的蓝天。因缘离散，对处在苦难中的人，有时候正是生命的期待与盼望。

幸好，人生有别离。

秋天，有人问：“槿花带露宴游，桐叶舞秋风，这些现象有什么意义？”

有人答：“不雨花犹落，无风絮自飞。”深秋之际，即使没有风雨，花、叶也会随着秋风瑟瑟落下。遵循自然规律，积极过活，顺其自然，不必强求结果。心如莲花不着水，又如日月不着空。人生百年，懂得与自己握手言和，才能妥帖安宁。

林清玄先生曾在文章里提到：“我们只能随遇而安，来什么品味什么，有时候是没有能力选择的。就像我昨天在一个朋友家喝的茶真好，今天虽不能再喝那么好的茶，但只要有茶喝就很好了。如果连茶也没有，喝开水也是很好的事呀!”

弘一大师说：“开水虽淡，淡也有淡的味道。”

不是所有选择都必须要做出正确选项的，只要你想，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选项，沿途的花会一直开，以后的路也是，加油，妈妈的宝贝们，祝你也祝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