题字：峻青

《烟台散文微刊》2025 第 84期

（总第 954 期）

主办：烟台市散文学会 

协办：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

名誉主编：綦国瑞

主　　编：邓兆安

执行主编：崔景友

本期执编：崔景友　乔　双

林则徐在新疆的故事

◎张晴霞

“苟利国家生死以，岂因祸福避趋之”，林则徐的千古名句，也是他光辉一生的写照。

中国近代史伟大的民族英雄、晚清政治家和思想家、世界禁毒先驱林则徐，以湖广总督出任钦差大臣，主持了震惊中外的虎门销烟，后接任两广总督。1840年，英国为了鸦片走私利益，进犯定海，发动了所谓的“通商战争”，鸦片战争爆发。侵略者凭借船坚炮利，北上直逼天津，威胁北京。道光帝为使英军退兵，以林则徐、邓廷桢为替罪羊，革职流放新疆。

这是中学历史课本上的内容。

2025年初秋，当蕙质兰心、气韵高洁的红鹰大姐，专程引领我们走进林则徐纪念馆，我们这才知晓林则徐在新疆“上筹国计下恤民生”的感人故事。

1842年，被无辜戴罪的林则徐踏上赴戍伊犁的漫漫长路。自革职起俸禄断供，所有费用均自理。白天他和两儿在车上度过，晚上也多睡在车中，下果子沟在松树头遭遇暴风雪。就这样沿天山北麓西行，一路寒冷凄苦，直至大雪时节才抵达伊犁。

拳拳报国

沿途与意气相投的官员交往中，在与志同道合的友人通信里，林则徐以诗文表达对国家命运的关切，总结抗英经验，敲响中华民族持久抗战的警钟。第一次在伊犁过春节时，他除夕赋诗：“正是中原薪胆日，谁能高枕醉屠苏！”疾呼值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，爱国志士要发愤图强，自励奋起，而绝不能高枕无忧，忘情声酒。

林则徐协助伊犁将军布彦泰，上奏反对裁撤伊犁镇总兵，成功保留军事建制并强化西北防御。他悉心了解外情，得以洞若观火，明确提出新疆驻军的职责是“静以绥中原，动以御外侮”。他详细制定国防地图，并通过深入研究，提出“屯田实边”策略，对晚清边疆安全产生深远影响。

根据巴楚扼守南疆西四城的特殊地理位置，林则徐细心了解当地屯田的历史和现状，推动布彦泰奏请在此广招民户、大兴屯政、设为重镇、厚集兵力，以利于安定南疆，更使外敌不敢窥边。历史证实了林则徐的远见卓识和赤胆忠心。

垦荒修渠

林则徐到伊犁一个月后，于苏东坡生辰纪念日之际，挥笔赋就古风长诗，怀念长期流放却乐观旷达的苏东坡，表达景仰之情，并立志要在天涯为民多做好事。

随着叛乱的平定，道光皇帝逐渐意识到恢复农业生产、节省军政开支的重要性。鸦片战争使国库空虚，驻军兵饷供应日益短绌，新疆屯田筹饷成为当务之急。林则徐一到伊犁，就被布彦泰委派掌管粮饷事务。1843年，伊犁地区夏旱严重，林则徐自制水车，并协助伊犁将军垦地近20万亩，安设民众一千余户。

1844年5月，修建水利灌溉工程阿齐乌苏大渠，林则徐自愿承修最艰巨的渠首工程。他亲自率领各族军民在北岸挖石，在南岸水流之中建坝筑堤，从伊犁河上游喀什河引水，历时四个月，修出六里渠首，灌溉10万余亩土地，伊犁屯田得到重大发展。

南疆勘地

屯田实边不仅是安边便民、足食足兵的良策，更是应对西方列强经济掠夺、缓解财政压力的必由之路。眼见伊犁垦荒成效，天山以南各城也奏请开垦，林则徐奉旨前往南疆勘丈地亩、兴办水利、招民安户。

1845年初，拖着老迈之躯的林则徐，历尽千辛万苦，在近一年的时间里，穿行于大山丘岭和沙土荒漠间，走遍南疆三万里。据《乙已日记》记载，他披星戴月跋山涉水，认真勘查多达60万亩的南疆七城垦地。事后豪迈吟咏：“西域遍行三万里，斯游我亦浪称雄！”

史料中详细记录了从1845年3月至7月间，林则徐查看水势、测丈地亩、觅得水泉、接引入渠的细节。一位被之僮僮、夙夜在公的花甲老人，不惧风霜雨雪，忍受蚊虫叮咬，风餐露宿，毫不懈怠，足迹遍布戈壁、渠口、军台、村庄。由于环境恶劣，路途迢遥，有次竟然翻车，所幸上天护佑人未受伤。白天马不停蹄行进在风沙走石中，夜晚借宿简陋的农庄或毡庐，查阅档案整理公牍，通宵达旦拟写勘田文稿，并代伊犁将军起草了七城勘地奏稿。

推广坎井

当年，林则徐路过吐鲁番，“见沿途多土坑，询其名曰卡井，能引水横流者，由南而北，渐引渐高，水从土中穿穴而行，诚不可思议之事！此处田土膏腴，岁产木棉无算，皆卡井水利为之也。”林则徐坚持合理分配垦地，遂在水利不足的伊拉里克推广坎儿井。

三十年后，随左宗棠大军进疆的幕僚施补华来此，作诗《伊拉里克河水利，林文忠公遣戍时所开，所谓四十八坎儿也，贤者所至，有益于民如此》：“海族群吹浪，疆臣远负戈。田功相与劝，水利至今多。垂柳家家树，回流处处科。白头遗老在，怀德涕滂沱！”伊拉里克即今吐鲁番市托克逊县伊拉湖乡，当地群众至今流传林则徐在此倡导挖掏坎儿井的德政，亲切地称之为“林公井”。

布彦泰将军曾这样奏荐林则徐的人品才能：“赋性聪明而不浮，学问渊博而不泥，诚实明爽，历练老成，平生所见之人，实无出其右者。以有用之才置之废闲之地，殊为可惜。”

心系众生

林则徐居官清廉，从政勤勉，始终关注社会稳定和改善民生。他“先治水、后屯田”的战略眼光，有益于发展经济；倡导“因地制宜”的屯垦方式，既解决了民生问题又缓和了民族矛盾。历时二十年，完成关乎国计民生的《畿辅水利议》，提出兴水利种稻实现粮食自给，废除漕运以减轻民众负担。

林则徐深入南疆，不仅受到各地官员的支持，沿途更是处处得到维吾尔民众的大力帮助，为他担任向导、翻译、车马夫，一路上投宿之处多为维吾尔村庄。正是怀着对维吾尔人民的感情，写出《回疆竹枝词》三十首，诗中用了45个维吾尔词语，反映维吾尔族的风土民俗和人民生活的艰辛。

一天，林则徐从哈密勘地返回途中，有军民绅商百余人拦车递状，控告七世哈密郡王伯锡尔勒索占地。林则徐虽然当时只是流放之臣，所告之事又非勘地之责，但为了安民众而靖边疆，他还是传询伯锡尔并晓以大义，万亩土地当场呈献充公。

获释入关

1845年12月，林则徐在哈密接旨获释，三年异常艰苦的流放生涯终于结束。“格登山色伊江水，回首依依勒马看。”来时并非情愿，走时却充满留恋。

1850年1月，65岁的林则徐卸任回籍，船过湘江，他亲自邀见38岁的一介布衣左宗棠。两人从未谋面，年龄相差27岁，却一见如故，在舟中彻夜畅谈。十个月后林则徐病逝，左宗棠悲痛不已。

1880年6月，为配合中俄谈判，年近七旬的左宗棠抬棺出关，坐镇哈密，调兵遣将。1881年2月《伊犁条约》签订，沦陷十余年的伊犁，重回祖国怀抱。林则徐的水利建设与屯垦实践，不仅为左宗棠军事行动提供了物质保障，其“充实武备、预防外患”的思想也直接影响左宗棠，为30年后完成收复新疆大业发挥重要作用。

1884年，新疆地区建省，取“故土新归”之意，改称西域为“新疆”。

续后结语

时光蹁跹，岁月倥偬，伊犁河流淌着西域归于祖国的千年历史，格登碑昭示着国家的统一和平。如今海晏河清，国泰民安，当伊犁成为全国首个百万亩玉米“吨粮田”地区，当银河谷康养的人文关怀照护百姓身心，人们依然念兹在兹林公以民为本的家国情怀。

新疆首府乌鲁木齐，在苍翠蓊郁的红山顶上，林则徐纪念像岿然屹立。镌刻着岁月荣光的碑像，是一座灯塔，一个路标，一座民族精神的丰碑。麦谷成熟豆菽丰收，水旱无扰风调雨顺，林则徐的丰功伟绩将彪炳史册，永远留在天山南北的土地上，留在各族人民的心中！

值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70周年之际，谨此纪念林则徐诞辰240周年，南疆勘地180周年！

注：图片由作者提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