题字：峻青

《烟台散文微刊》2025 第 83期

（总第 953 期）

主办：烟台市散文学会 

协办：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

名誉主编：綦国瑞

主　　编：邓兆安

执行主编：崔景友

本期执编：崔景友　乔　双

时光里的奶奶

◎任晓梅

奶奶，我爱您！我会永远记着您伴我成长的点点滴滴，是您用辛苦换来我无忧无虑的快乐。

——题记

农历10月1日，是中国传统的寒衣节，大家都祭奠和缅怀逝去的亲人。

时光飞逝，转眼间最疼我爱我的奶奶离开我们22年了。我经常会想起奶奶，想起和她在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，奶奶的音容笑貌时常出现在我的梦里，醒来后泪水打湿了枕巾。

奶奶的一生，是贫穷的一生、苦难的一生、孤独的一生、平凡的一生。但在我心中，奶奶是世上最好的奶奶，最伟大的奶奶。

她个子不高，瘦瘦的，话不多，手脚勤快，闲不住。是个善良、安静、平和、淡然、慈祥的老人，是全村和亲戚敬重的老人。

奶奶小时候，家境殷实，有不少田地和房屋，家里雇有长工。姐妹4个，还有一个小弟弟，一家人生活富足、快乐。天有不测风云，人有旦夕祸福。这个小弟弟两三岁时得病夭折了，在那个男尊女卑的时代，奶奶的父亲崩溃了，说道：“叫这4个闺女都死了，也要活着这个儿子啊！”因此，开始了消极悲观的生活。吃喝无度，还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，也不好好种地了。靠变卖家产度日，家境一天天落败。

奶奶25岁时嫁给了19岁一贫如洗的爷爷。爷爷家祖辈三代相继当乞丐做长工维生，饥寒交迫过日子。爷爷的奶奶出门讨饭，被地主家的狼狗咬死了。婶母外出讨饭乱吃食物中毒而死。爷爷带着对剥削阶级的无比仇恨，于1942年10月就参加了八路军。

奶奶生了爸爸和叔叔两个儿子，爷爷整天在外打仗，很少回家，奶奶带着两个儿子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。奶奶说爸爸小时候躺在炕上哭个不停，邻居听到了说，孩子怎么一直哭，快哄哄他。奶奶说，家里没吃的了，饿的。邻居可怜爸爸，就回家掰了一块地瓜叶蛋儿，放他嘴里一点儿，爸爸咀嚼着，就不哭了。

1949年3月，爷爷所在的部队山东胶东八路军西海独立团应上级要求需要南下。部队规定，家属要么跟着部队走，要么离婚。奶奶舍不得爹娘，只能无奈地选择离婚了。

爷爷走后，奶奶一个人带着两个年幼的儿子，日子过得更加艰难了。她不善于表达，经常一个人偷偷地哭，一只眼睛看不清东西了。

自从爷爷参加八路军一直到解放，日本鬼子、国民党抓不着爷爷，就盯上了奶奶和她的两个儿子。她不敢待在家里，就用一根扁担，两个筐，挑着两个儿子，在村干部的帮助下，天天东躲西藏。近处藏村后芦苇洼，麦田，亲戚家；远处曾跑到离家50多公里的东南山区——郭家店马台石。常常宿野外，睡破屋地上，几天换一个地方，忍饥挨饿，担惊受怕，吃尽了人间之苦。

老天有眼，奶奶、爸爸、叔叔都活下来了，九死一生。新中国成立后，爸爸在政府的关照下，初中毕业后又于1958年到掖县（今莱州市）师范学校免费读书。三年毕业后成为一名人民教师。

爸爸和叔叔长大了，奶奶的日子还是很清苦。住着老奶奶分来的两间又破又矮的小草屋。奶奶开始筹划着盖房子，舍不得吃舍不得穿，没日没夜地掐辫子，编草帽、盖垫，爸爸挣的工资，叔叔干农活赚的钱，都存起来，又东借西凑的，好不容易盖起了四间草房，之后几年给爸爸和叔叔娶上媳妇儿，奶奶的两桩大心事算是了却了。

几年后，奶奶忙忙碌碌地带孙子孙女，我和哥哥一年一年地长大，她又是孤身一人了。我读小学四年级时，奶奶岁数大了，一个人孤单，又常有个小毛病，爸爸妈妈不放心，就叫我回老家上学，和奶奶做伴。说是做伴，其实都是奶奶照顾我。天不亮就起床给我做早饭，那个年代物资匮乏，没有什么好吃的食物，可奶奶总是变着法地做给我吃，早上用大铁锅烧火熬玉米粥，在火上给我烤块饽饽或者玉米饼子、嫩玉米等，那时觉得香味美极了。饭桌上放着饽饽和玉米饼，奶奶总是拿饼子吃，把饽饽留给我吃。隔段时间，看我嘴馋了，就给我烙大饼吃。自己不舍得吃，我一直说：“奶奶也吃吧，你不吃我也不吃。”奶奶笑着说，我孙女真孝顺。她也只吃一小块儿，剩下的我能吃好几顿呢！

我上学去了，就给我洗衣刷鞋。我上体育课的白色球鞋穿脏了，奶奶总是用肥皂刷过后，再把上面撒上从大铁锅下掏出来的草灰，等到鞋晒干了，再轻轻地把草灰弹掉，球鞋可白了，和新的一样，同学们都羡慕我。

学校组织学生勤工俭学，要到十几里外的沙岭捡松树球，采茵陈（中药材）。奶奶早早烙好一张厚厚的大饼，生怕我干活饿着。我采回来的茵陈，她都仔细挑拣，晾晒。拿到学校，老师说我采的茵陈最干净，超额完成任务，奖励了1、5元，奶奶高兴得到处说，我孙女能挣钱了。拿着钱到集市上割了块儿花布，做了一副套袖，我天天上学戴着，戴了好几年呢！

我工作了以后，奶奶又一个人生活了。歇班的时候，买上奶奶喜欢吃的蛋糕，桃酥，再割块儿肉，买条鱼，蔬菜，骑着自行车回老家看望她，给她做顿好吃的。奶奶最爱吃我做的米饭、水汆丸子，眼里含着泪，不停地说：“真好吃，真好吃，跟孙女沾光了。”

院子里有两棵石榴树，石榴快成熟的时候，奶奶就用碎布一个个包起来，被霜打过，等到我回家的时候，颤颤巍巍地踩着小板凳摘给我吃，甜中带点儿酸，比外面卖的味道好吃多了。

爸爸妈妈叫奶奶跟我们到城里住，奶奶说住不惯楼房，像坐牢，没有老屋自在。她是不愿意给我们添麻烦。爸爸和她商议着，每年进腊月就接我家，过团圆年，清明节天暖和了再把她送回老家。奶奶答应了。

爸爸妈妈经常带上吃的用的回老家探望奶奶，爸爸会给她些零花钱，奶奶舍不得花，都存起来了，还是过着省吃俭用的日子。

奶奶为了省钱，5天去赶一次卜家集，买些便宜的或不新鲜的蔬菜，专挑肥猪肉买。86岁时因高血压得了脑溢血，爸爸及时送去中医院治疗，捡回一条命，却瘫痪只能卧床静养了。轮换着在我家住3个月，回老家住3个月，由老家里的叔叔照看着。

2003年非典肆虐，88岁的奶奶永远地离开了我们，结束了她平凡而又伟大的一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