题字：峻青

《烟台散文微刊》2025 第 58期

（总第 928 期）

主办：烟台市散文学会 

协办：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

名誉主编：綦国瑞

主　　编：邓兆安

执行主编：崔景友

本期执编：乔　双　王兆娟

老复员

◎苏正新

前不久，回了一趟老家，跟多年未见的儿时伙伴，海阔天空地闲聊，大都是回忆过去的事。聊着聊着，他聊起了老复员，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几近忘却的老复员。

小时候，我居住的小山村里有好几个复员兵，他们都是1954年10月30日前参军的，与我同姓同辈、年纪最老的那一个，被人们尊称为老复员。在我幼小的心里，老复员是了不起的英雄。他参加过淮海战役、渡江战役，他保存的五六枚参战纪念章成为他随身携带的荣耀。

据老人们说，老复员父母早亡，他很小就成了孤儿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。他曾给财主放过牛，扛过活；后来，流浪到青岛等地；再后来，被骗到了美国当劳工，在煤矿挖煤。最后，他又怎么回国，又怎么参军，谁也弄不清。

小时候，我常跟小伙伴到老复员家玩。那时，他已经六十多岁了，个子不高，满头白发，比较瘦，但脸色黑红，腰板笔直，挺结实的样子。他独身一人，从未娶过妻室。他住的是一间窄小的厢房，站不下几个人，但收拾得很干净，很整齐。他很喜欢小孩，我们到他家玩，他总是很高兴。我们来玩的目的，是听他讲战斗故事，看他珍藏的纪念章。

他笑嘻嘻地从炕头上的小木盒里，拿出几枚纪念章，摆在炕席上，然后指着一枚枚纪念章，给我们仔细讲解这背后的故事。讲解完后，他允许我们拿纪念章看。我们爱不释手地摩挲着那漂亮的纪念章，对他无比崇敬。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枚渡江战役纪念章，图案是几个战士握枪站在帆船上，很雄壮，很英勇，给我留下深刻印象。

我们缠着他讲战斗故事，他推辞一番，然后清清嗓，讲起他战斗的经历，我们仰脸托腮，全神贯注地静静地倾听，生怕漏掉一个细节，心里更加崇敬他。老复员那些枪林弹雨的战斗经历，成为我们儿时最好的革命教育素材。有时，他还讲别的故事，一讲就是半天，再去听，又是新故事。他经多见广，故事真多，让我们听得如痴如醉，心里极为崇拜他。我们知道他去过美国，让他讲几句美国话，他叽里咕噜讲了几句，逗得我们开心大笑，虽然什么也听不懂。

老复员担任村里的看山员。他胸前总佩戴着一枚战役纪念章，爬到大山的高处，守望着集体的果园和草木，没有人敢去偷。人们都敬重他，又害怕他。

每年春节，老复员就找出所有的战役纪念章，佩戴在胸前。公社民政干部和村干部带着慰问品来看望他；村里的年轻人来帮他贴春联，包饺子。他高兴得合不拢嘴，站在街头，喜不自胜，逢人炫耀。那胸前的纪念章在太阳下熠熠闪光，映照着他黑红的脸膛。

八十年代初，我在外地上学。暑假回来，听说老复员去世了，心里不由咯噔一沉，很是悲痛。他曾是我少年时心中崇拜的英雄。如今老复员已经离世40多年了，但我心中关于他的记忆却依然清晰……

老复员和很多英雄一样，在枪林弹雨中铮铮铁骨，在平凡人生中默默奉献。国有守护，我们最应该感谢的是他们。

注：图片由AI生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