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烟台街|我的婚礼

2025-03-21 10:09:16

来源:水母网   丛素宁



丛素宁

我和丈夫相识于20世纪80年代末。为了赶上福利分房的最后一班车,也似乎注定要在刚跨入又一个十年的春天留下故事,我在刚过完生日,到了国家规定的晚婚年龄的第一天,就跟丈夫登记了。那年,丈夫二十七岁。

当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公公婆婆时,他们欢欣鼓舞、喜极而泣。于是,公婆给了我们最新指示:把结婚的日子定在秋后有些冷的某一天。

我和丈夫拿出日历,开始寻找这个人生中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,我们很快达成一致:选的日子阴历、阳历都最好是双数,且比较吉利的数字,最重要的是要在周末,这样大家都方便。

那个时候,每个周只有周日一天公休假,要满足以上条件,选择的余地已经很小,只能是这一天:阳历12月2日,阴历十月十六。我和丈夫的手不约而同地指向了同一个地方,然后四目相视、会心一笑。

时间在不经意间就见到了冬天的第一场雪,结婚的日程也该有个眉目了。结婚的婚车可是头等大事。丈夫深知,家在农村的父母是没有能力提供的。那时,没有婚庆公司,甚至马路上跑的车都很少,难度可想而知。于是,丈夫把目光对准了公司唯一的一辆轿车,那可是领导的用车呀!公司还从没有开过这个先例,但是丈夫决定碰一碰运气。

丈夫开始频繁向司机献“殷勤”,倚仗自己是公司长期出差在外的骨干,还有科长的鼎力相助,终于啃下了这块硬骨头。经理松口了,备注是:千万注意安全,最大限度减少影响。

婚车问题解决了,剩下的类似“包糖果”“装饰婚房”甚至“置办厨具”这类事,都由科长带领科室里的女同事代劳了。结婚的线路也设定好了:我提前两天回乳山老家等待,婚礼那天,丈夫在烟台带车走,到乳山接上我,再一起去他的老家文登举行婚礼。

那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!如果你在百度敲出“1990年烟台大雪”几个字,马上就会出现:“1990年11月30日夜间到12月1日晨,烟台市部分地区降了四十年来罕见的一场暴雪。”

这场罕见的大雪来得不早不晚,完完全全覆盖住了“12月2日”这个日子。经理收回了他的“承诺”,司机也“翻脸”说:“就是倒找我多少钱,我也不出车。”从烟台发往各地的长短途客车也全部停运了。

丈夫的大脑好似茫茫的大雪——一片空白,等反应过来,他坚持要走着去我家。“自己走着去?”那是什么概念?近一百公里的路呀,而且还是在暴雪这样的极端天气里。“他一定是疯了!”科长扔下一句话,派人把丈夫“看管”了起来,于是,一瓶二锅头下去,丈夫沉沉地昏睡了过去……

再说乳山的这一家,零零星星的小雪根本遮挡不住烟囱袅袅的炊烟和全家人满脸的喜气。看着大家忙碌的样子,我几次提出帮忙都被母亲制止了,她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把我送到炕中央:“你就在这里坐着,什么也不用你,别弄脏了衣服,弄乱了头型。”看着自己新烫的“爆炸头”和旁边放得整整齐齐的新娘服,我沉醉其中……

我父亲去世得早,我出嫁的事基本是由妈妈和叔叔姑夫等家人跑前跑后一起操办的。但一生要强的母亲不想简单,不想让女儿受半点委屈,她在用最大的努力迎接着自己来自城市的女婿。不仅亲戚们都到齐了,连村里交往不错的邻居都一并招呼过来,家里实在是坐不下,就在邻居家安排上了饭桌。我则被母亲隔离在里屋,送饭吃,而且衣服也要早早穿好,就差连鞋也穿上了。但透过玻璃,我仍能看到,门口不断增多的赶来看热闹的人,几乎要把我家围住了……

饭都摆齐了,但女婿没到。等啊等,冬天的饭菜很快不冒热气了,但门口还是没有车响的声音。“也许,一会儿,马上就要到了,再……”母亲语无伦次地嘟囔着。“大嫂,不能再等了,让大伙儿先吃饭吧,给他们留点放在锅里热着,他们来后简单吃点好赶路。”三叔的果断盖过了母亲那没有底气的发声。

但是,锅里留的饭拿出来又放回去好几个来回,丈夫没有来;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,丈夫还是没有来。这个时候,邻居们早都散了,近处的至亲也陆续回家了……

第二天一早,妈妈又开始重复昨天的忙碌,但客人已经少了很多。到了下半晌,还是没有任何消息。母亲有些坐不住了,联系不上怎么办?四姨想到了姨夫单位有一部电话,我想起来,丈夫单位也有一部电话。这样,母亲安排大姐用自行车紧急带上我,顶着寒风向七八公里外的县城出发。

一路上,大姐拼了命地蹬车,甚至上坡的时候我们两个都是推着车跑的,身上很快都出汗了,因为我们必须在姨夫单位下班前赶到。幸运的是,虽然到了下班时间,但是电话屋里还有人。

电话终于接通了,但是,丈夫科室的人都已经下班了。我们只好把电话打给看门的传达师傅,他告诉我们说:前天烟台下了一场很大的雪,连公交车都没法开了,这几天他也没见着丈夫。

总算是有了音讯,疑问解除了。更多的疑问又来了:“很大的雪到底是多大的雪?也许只是市里雪大,慢慢走,雪一定会越来越小;我们这里才下了零零星星的小雪。”“再说,前天下的雪,现在的路面也应该清理出来了。”“这么大的事都值得打个电报(电报是那个时代仅有的快速通讯的方式。但它一般是按照字数收费的,价格昂贵,除非十万火急,否则大家是不用的)告知一下。”大家议论纷纷。

母亲坚信女婿很快就会来了,只是她不知道那边出了什么事。于是,第二天一早,母亲又打发我和姐姐,到镇驻地的邮局给丈夫科室打电话。

这一次,接通了丈夫科室的电话,听声音,他们都在替丈夫着急。他们还告诉我们,路上的积雪大部分都被紧急清除了,丈夫明天就可以回去了。

我和姐姐急急往家里赶,想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妈。不管怎样,终于是有消息了,妈妈长长舒了一口气,她又要张罗做饭了。我已经在炕上坐了好几天,也有些不好意思了。于是,便主动要求帮妈妈烧火。可心不在焉,干什么也不行,烧了一会儿就听到妈妈提醒:“火都让你快烧灭了。”我赶忙看看奄奄一息的灶口,凭借以前的经验,在锅底下轻轻覆盖住一层草,然后鼓足了一口气,向锅底猛吹一口。“呼”的一下,一团火苗蹿了出来,燃着了我的“爆炸头”,还连带着半截眉毛……

“他来了,我也不跟着走。”我的情绪糟糕到极点,在没人的时候,伏在妈妈的肩膀上委屈地哭了。妈妈轻轻拍拍我,没说什么。

第二天,门口早早就听到了车的声音,但这一刻比预计的整整晚了三天。这三天,对我来说,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。

我已经没有了出去迎接丈夫的心情,甚至心里平静到不起一点涟漪。当丈夫急急寻找到我,我在看到他的那一眼,却是惊呆了:“这还是那个他吗?几天的时间,他的脸颊已经深陷了下去,满脸憔悴。我们一起去量身制作的衣服也显得肥肥大大。更奇葩的是,他还烫了头,这不是他一直反对的吗?他是怎么想的?”

他是怎么想的,我不得而知,但似乎知道,我一直在家人面前,有亲人守护,而远在他方的丈夫要独自面对这一切。

他的一切都变了,但是他在跟我对视的一刹那,眼神没有变,甚至更复杂而炽热了。在这一刻,我仿佛看到了那颗怦怦跳动的心脏,也找到了我终生的依靠,我扭转头,选择了沉默。可是,我的家人没有沉默,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,热情而周到地招待着丈夫,热闹的场面似乎让你感觉不到中间还发生了什么。

我三叔看着门口破旧的吉普车,油漆都有些斑驳,他看不下眼,像变戏法一样,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辆九成新的吉普车。妈妈则把丈夫没敢挂的大红彩绸重新伸展开来,整整齐齐挂在车前的最中央,并不断催促;“快点走,快点走,最着急的一定是亲家,你们能早一分钟就别耽误一分钟。”吉普车身披红花在马路上疾驰,后边的另一辆吉普车哐哐啷啷地紧追不舍,这“豪华车队”遇到土路便肆无忌惮地卷起千层雪。这在上个世纪90年代初的农村,也算一道风景线了。

当我们似乎历经千险,终于到达“本次列车的终点站”时,却发现尽管泛着红光的绸缎被周围的雪光映的耀眼,也没有受到多少关注。倒是坐在炕头上的九十岁的奶奶一把把我拉到她的身旁,不断地端详,她用一只青筋蹦出老高的瘦弱的手拉住我,另一只手不断在我身上上下摩挲,一遍遍问着身旁的人:“刚子(丈夫的乳名)这个媳妇是不是好?一看就熨帖,长的也大旺旺的。”但随着她唠叨的次数多了,公公有些看不下去了:“妈,你都说几遍了?你是不是糊涂了?”但是奶奶似乎没听见,也可能她真是听不见,她旁若无人,继续唠叨,拉我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迹象,直到晚饭端上了桌,她这才松开我的手,指着丈夫说:“刚子,等吃完饭,快收拾收拾,领着媳妇睡觉去!”

一句话,逗得大家哄堂大笑,瞄一眼丈夫,尴尬得满脸通红。公公一边大笑一边说:“妈,您这不是没糊涂吗?”


编辑:张秀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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