题字：峻青

《烟台散文微刊》2025 第 50期

（总第 920 期）

主办：烟台市散文学会 

协办：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

名誉主编：綦国瑞

主　　编：邓兆安

执行主编：崔景友

本期执编：乔　双　王兆娟

挪威峡湾奥斯陆之旅

◎张晴霞

挪威其名是“通往北方的路”，以峡湾、冰川和极光闻名于世。1969年，挪威摆脱穷困潦倒实现华丽转身，是地下石油这个宝藏的发现，让穷小子变成了大富翁。

挪威被称为“峡湾之国”。峡湾是挪威自然风光的精华与经典所在，其多分布在高纬度地区，是冰川与海洋共同作用形成的结果。冰河时期，因冰雪的融化和侵蚀，冰川切割海岸大地，在山间形成许多“U”形槽谷，当海平面升高，海水倒灌进山谷从而形成峡湾。简言之就是冰川侵蚀、冰期消退、海水倒灌。中国地貌形态丰富，但唯一没有峡湾。

挪威上千个峡湾山水相依、雄奇壮阔，其中长达200多公里、深达1300米的松恩峡湾是世界上最长最深的峡湾之一，实在是高山出平湖的典范。我们乘船顺流而行，沿途欣赏陡峭悬崖、山涧飞瀑、雪山冰峰及田园村落，似乎森林、湖湾、彩屋的分布都经过专业美学的设计，扑入眼中的雄浑盛景令人惊叹！两岸山高谷深，坚硬岩层构成的山峦，因“身着”不同颜色的“服饰”，呈现出多彩的秀美：穿雪衣的泛白，穿草衣的发绿，穿树衣的呈褐，裸衣装的深黑。汪莹碧绿的湖水从谷底沿坡聚集上升，很静很柔很配合，映照出什么就临摹出什么，或是蓝天白云的透，或是层叠雪峰的白，或是两岸树草的翠，或是斑斓小屋的彩。当游船驶过，激划出一轮轮水波，旋着轻风吹起的水皱和阳光播洒的碎银，漾出无数千奇百怪的蓝色幻影。蔚蓝辽阔的天空下，峡湾山木䓤笼碧波荡漾，心底油然而生对大自然的无比亲近，全身心沉浸其中，彼时的时间有些失重。

在松恩峡湾的南部有个分支，它是以世界最窄峡湾闻名的纳柔依峡湾。其最窄处仅300米，两侧山体垂直落差1700多米，南北纵向深入内陆上百公里，就像松恩峡湾胸前的一颗明珠，充满了浪漫之美。两侧峭壁陡立，谷底深邃平静；沿途的木建筑村庄，清晰可见一组组错落有致的水彩屋群，它们从山脚的褶皱中挺出，就像是从山湖间升起的世外桃源。被雾气笼罩的教堂，隐藏在森林和湖泊的高处；果园、木屋、栅栏、草丛，在湖面上映射出海市蜃楼般的倒影。这宁静安详的氛围，与层峦叠嶂、波光粼粼的壮丽峡谷，连同远处漫山待放的鲁冰花，形成一幅绝美的画作，令人叹为观止。

挪威山地与湖泊资源丰富，森林覆盖率近40%，主要是云杉和松树。其中，云杉是具有特殊历史和文化意义的树种，通过碳-14测定，已有9500多年的历史，之所以这么长寿，部分原因在于它具有无性繁殖的特性，能有效地自我克隆传承生命，即使树干倒了，顽强的树根也能重新长出新树，不愧为自然界中最神奇的物种之一。

弗洛姆铁路是世界铁路的最高杰作。下了游船，我和同学晓英、广阅在晓英爱人涛哥的带领下，登上号称最陡峭铁路之一的弗洛姆高山小火车。车厢内饰和座椅，都是饱和度极高的桔红色，让人有被温暖关照的感觉。小火车稳稳地穿梭于群山峻岭之中，窗外闪过悬崖峭壁、丛林草木、卵石滩涂和涓涓细流，让我们在高空穿云中欣赏一幅幅动态画卷。当火车停靠在一处观景台时，我们下车欣赏山瀑，也许还不到丰水季节，瀑布水流断断续续。游客中有好事者开玩笑，说这是“得了前列腺炎”的瀑布，虽然比喻形象，可听起来有些难为情。当扶栏远望，千米悬崖上倾泻而下的飞瀑，仍不失为非同寻常的地质奇观，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。

我们乘坐的大巴车在蛇形盘山道上疾驰，幕布般的蓝天、起伏的雪山迅速地划向后方，黑土地上散布着点点未融尽的白雪，就像是即将完成的水墨画作。为避免车内的反光，我将手机镜头紧扣在车窗玻璃上拍照外景。突然间，空中出现大团云朵，其上竟折射出红、黄、绿、紫四色彩虹，恍入仙境，尽管只持续了短短几秒，但仍让车上的游人大饱眼福。在车行道路两旁，每间隔二三百米，就插有一杆细高的树枝，好像原始的部落标记，原来这是用来测量雪线高度、查看积雪厚度的简易标尺，当地人真会想办法因地制宜开展工作。

挪威的山体隧道并非直来直去，和地面街道一样，有十字路口和安全岛转盘。这里有世界上最长的单体陆路隧道，长达20多公里，要在灯下穿行近20分钟。隧道顶上每隔一段就会掠过一片蓝光，这是为缓解驾驶员视觉疲劳，提醒司机注意行车安全。隧洞内墙无任何装潢，全部都是原岩碎石，带有明显的施工痕迹，不免让人有些担心会不会剥落掉下。其实完全不用被视觉欺骗，墙体粘合加固得非常安全。挪威尽管非常富有，但却也很节俭，不会在不必要的地方开支经费，省工省料的隧道内壁就是很好的例证。

在奥斯陆福尼布区酒店，我们遭遇了两次惊险奇遇。我和广阅早起到外面散步，当回酒店刷门禁卡时，前脚刚迈进，转身看到两个高瘦的“黑旋风”青年，边喊“wait”边随着缓缓关闭的大门跟跑进来。当时还很早，酒店大堂空无一人。一个“黑旋风”懒懒地坐在沙发上，另一个面相不善，凑上来问我们餐厅在哪儿。这么早就来吃早餐，这让我们觉察异样。脑海中突然想起导游提醒要提防当地的难民和小偷。越想越不对劲，我俩决定不能在大厅喝咖啡了，须迅速撤离是非之地。乘他们犹豫着四下张望的空当，我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步梯入口，火速刷卡进去并关闭大门。回到客房后仍心有余悸：当时就我们俩，如果他们上前抢包或伤人，那还真是孤立无援，后悔错用了东方人的善意，给他们溜进来的机会。后来听说餐厅时常混进小偷，还专门趁客人不备时下手。

酒店电梯古老而独特，就像是一个世纪前的。电梯厢外设有一道厚重的拉门，门上带有圆形玻璃窗，等电梯到位，需要使点气力才能将门拉开。我们住在三楼，拉着行李箱准备离开酒店时，电梯一直不动，看来是出毛病了。我步行下楼到前台，用半吊子英语向值班人员说明两部电梯都歇菜了，庆幸的是他竟然听懂了，转身去找维修工程师。不一会儿，其中一部梯数字由“3”变成“2”，但紧接又停住了。其实“2”并不是在第二层，而是在第二三层之间，拉门上圆形的玻璃窗，也被楼层板分割成半月形。从3楼向电梯里看，是个“下弦月”，从电梯向外看，则成了“上弦月”，被困在梯中的人，霎时恐惧得不知所措，通过“上弦月”向梯外人求助！得知实情，我焦急地再次向值班人员求助，遗憾的是他耸耸肩膀说没办法。当时我特想发火宣泄不满，只可惜不会用英文说。正左右两难之际，见电梯缓缓垂降到了一楼，算是给足了中国游客面子。后来听一位团友说，她从1楼坐电梯到3楼，总共按了6下，按一次升半层。这家酒店是再也不敢光顾了！

从挪威首都奥斯陆，乘坐大巴车到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，约500多公里，因为一早急着赶路，酒店给我们准备了打包早餐，精美的手提袋里装着三明治、苹果和瓶装饮料，都是从冰箱中现取的。东方人喜热食，我们随身拎上车，挪作午餐享用。在北欧国家，长途车司机须严格遵守驾驶时限，连续驾车2个小时，必须休息20分钟。大巴车临时停靠在一处简易服务区，在高速路边上的凹口处，有两张石桌和两排木椅。临近中午，团队成员围坐在一起开始用简餐。有位团友说带了20个咸鸭蛋，再备上免蒸免洗的冲泡快熟米和榨菜，老两口算着刚好10天吃完。见有位大姐喝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，众人稀奇围观，原来她带了电热锅和小米，早晨在酒店提前煮好以备路食。此时，大家都怀念起品尝到的挪威北极冰虾，就着鲜甜爽弹的回忆，我们咀嚼着带来的饼干、面筋和牛肉干。这顿露营餐真没白吃，长了出国的备餐经验。

当晚住在峡湾特色酒店，它坐落于群山环抱之中，在一湾看不到尽头的湖畔旁，矗立着一座教堂，教堂后是几排墓碑。之前李导讲了个笑话：有位中国人想在挪威买房，条件是风景优美、风水上佳。房介公司选中后带他看房，买房人被吓出一身冷汗。当推开落地大窗，但见四周坟墓林立环绕。原来挪威的绝佳风水宝地非“坟景房”莫属，而且只有有身份地位和名望高的人，才有资格被葬在教堂四周的墓区。东西方文化差异如此悬殊，不知这位能否入乡随俗。

世界级雕塑公园很值得观摩。雕塑家维格兰曾向挪威政府承诺：“给我一块地，给你一奇迹”，这就是维格兰雕塑公园。园内有190组、650个人物浮雕，由铁制、青铜、花岗石制成，雕塑群通过以生命为主题的桥、泉、柱、环，展现人类生命的完整循环与情感本质。绝大部分雕塑为裸体形态，意在体现人体的自然美，表达真实的情感张力。引人注目的“愤怒的小男孩”，被首推一览，他面部和身体展现出生动的雕塑情绪，暗示对亲情与陪伴的渴望。

公园核心区的“生命之柱”，由121个人像构成，象征代际传承与生生不息。内园长达800多米的中轴线，借鉴了中国对称式布局的建筑风格。桥头有位笑容可掬的老者，摇头晃脑地拉着手风琴，像一尊会动的雕塑，世界著名圆舞曲《多瑙河之波》的乐符，从老者的指尖、风琴的键盘和簧片中跳跃出来，令人心襟荡漾，广阅走上前去躬身递出致谢小费。

世界最早的露天博物馆，是建于十九世纪末的挪威民俗博物馆，也是世界第一个工会诞生地。“馆内”所有建筑均由木制，长期的风吹日晒和雨雪冲刷，外表呈现具有年代感的赭褐色，厚重而阴森。屋顶长满了草，被称作草皮屋，密实的植被根系，能抵御高纬度寒冷环境，具有分散风力减少屋漏的实用性；紧实的重量可增加墙体的稳固性，体现出建筑生态特征与地理自然环境高度融合。当我们低头进到空间矮小的农舍，看到缝纫机、黑铁炉、童摇床等朴素实用的陈设，还见识了500年前的古银行、储木仓、吊脚楼、教室、酒屋等，体验挪威人固守的古老传统，感受最自然本真的挪威民俗文化和生活方式，俨然步入另一个纪元，有了进入亚欧大陆时光机的错觉。

挪威森林资源丰富，对木头情有独钟。木制教堂是挪威特有的中世纪基督建筑，在露天博物馆的高坡上，我们见到被整体迁移来的博尔贡德斯塔夫教堂。这所三重中殿木板教堂已有800多岁了，是挪威仅存的20多座木教堂中保存最完好的。整座教堂的木质建材全部建在石头地基上。墙壁由垂直木板（木柱）构成，墙板立在石基之上，木柱通过榫卯插接而成，与中国建筑的卯榫结构有异曲同工之妙。教堂表面的木材，因松脂保护而变成褐黑色；最古老的北门上，镂刻有动植物图案。整座木教堂远看就像临时搭建的电影道具，显得神秘而梦幻。有眼尖人发现，屋顶挑檐末端竟然有龙饰，北欧神话、维京传说、木板建筑竟然在这里与华夏符号有了神奇的交集，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唏嘘不已！

到了挪威才知道，北极有个神奇的科学禁地，是被称为“植物诺亚方舟”的“全球末日种子库”。它建在高于海平面130米的地下永久冻土层的岩石中，目前已储存120多万份种子样本。种子库的建立旨在保护农作物多样性，应对战争和气候变化等全球性危机，着实感叹人类的先见之明。

在挪威，我们呼吸着清冽的空气，听小鸟操着挪威语欢叫，看雪峰被朝阳照出的紫环。大片嫩绿清透的草坪上，立着一座低矮的木屋，不知里面是否住着传说中那个个头矮小、大鼻牛尾、外表丑陋，但内心善良的挪威山妖。屋外墙上亮着几盏桔黄色的壁灯，屋旁静静的湖面纤尘不染。不远处，外观酷似两本伫立法典的奥斯陆市政厅外，身着各样民族服饰的人们，正期待着一场圣洁的婚礼。

挪威的极光多见于冬季，我们春夏之交来此，见不着也是预料之中，并无遗憾。李导体恤民意，在车行路过雪域冰层时，给了大家十多分钟下车过瘾的小确幸。那个瞬间，伸展的身姿与放飞的心绪都再一次充足了生物电能。想起了挪威剧作家、欧洲近代戏剧的创始人易卜生说过的一句话：“社会犹如一条船，每个人都要有掌舵的准备。”我们这些旅行中的舵手，已做好准备，继续向东开拔。

注：图片由作者提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