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启胜

当黄昏的薄暮笼罩小院，时光在小院里一点点被暮色浸染，变得朦朦胧胧。

我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在小院里放风。父亲去世后，照顾母亲开启了慢节奏生活，它也成了我的生活常态。母亲是一名阿尔茨海默病患者。

初春的风有些生冷，我怕母亲受凉，顺手将毛毯盖在她身上，轻声说：“咱们回屋吧，天黑了！”若是以往，母亲会用一个“嗯”字答应我，这天，她干枯的食指指向墙角，嘴里一遍又一遍絮叨着说：“你看，你看，那里有个人！”

自患阿尔茨海默病以来，母亲记忆时好时坏。

“你爸来了，他在看花。花开了，花开了！”有那么几秒钟，世界似乎凝固了，我让她说的头皮一炸一炸的，有种说不出的惊悚。看向母亲所指地方，空空如也，哪有父亲的身影，倒是墙角那棵迎春花，不知道什么时间偷偷摸摸地开了花。

父亲在世时，小院里从不缺少春色。母亲确诊阿尔茨海默病后，以往的记忆像被橡皮擦擦掉了，连微笑这样简单的事情，她都忘得一干二净。直到有一次家中养的蟹爪兰开出色彩艳丽的花朵，似乎让母亲出走的灵魂和久违的记忆找到了回家的路。她笑着说：“花，花，老头养的花开了！”

母亲不经意间的举动，让我们一家人激动不已，比中了彩票大奖都高兴。细心的父亲也发现，母亲只要看到花草，情绪就变得很稳定，脸上也有了笑的模样，有那么几分钟，她甚至能认出亲人。

一天夜里，阳台那盆茉莉开花了，香味叫醒了母亲，她喊着父亲的名字要去看花。睡在身旁的父亲急忙去开灯，母亲不让，她说屋里有月光。父亲搀扶着母亲来到阳台，月光中，那盆茉莉花香四溢，香味扑鼻，像一支镇静剂。母亲俯下身子嗅着茉莉花香，陶醉在茉莉的芬芳中。一会儿，她转过身子说：“我给你做的茉莉花枕头呢！用了吗？”

父亲激动得连连点头说：“用了，老伴我用了，好香呢！”

其实母亲给父亲做的茉莉花枕头，还是在他们年轻时。那时俩人刚结婚，父亲爱出汗，头上油味大，母亲就收集来好多茉莉花，给他做了枕头。没想到几十年前的事情还存在母亲记忆里。

由于资源枯竭，父亲工作的煤矿矿井关停了。为了照顾母亲，他办理了内部退养，没有再去工作，却把家里变成了花窖，在小院里栽上迎春花、樱花、连翘、玉兰、芍药、菊花、梅花等等，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有花开。即使是白雪皑皑的冬天，父亲也想法子让腊梅开花，让母亲开心。

2007年冬天，为我们家操劳了一辈子的父亲带着对生活的眷恋，搭上天堂号专列，去了那个永远没有返程的地方。父亲在小院里种的那些花草依然每年开放，小院里春色依旧，像良药一样稳定着母亲的情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