题字：峻青

《烟台散文微刊》2025 第 27期

（总第 897 期）

主办：烟台市散文学会 

协办：烟台市作协散文创作委员会

名誉主编：綦国瑞

主　　编：邓兆安

执行主编：崔景友

本期执编：乔　双　王兆娟

读书

◎郭志波

读书，乃我从小至今一大乐趣。记得，从小学二年级开始，我就喜欢看书，尤其是那些口袋书，更令我爱不释手，当时，所谓的口袋书，是一种仅有大人巴掌大小的书，放在衣服口袋里携带方便，此类书大多很薄，在图画下面注入十几或几十个字解释，图字结合，简单易懂，多为孩子们喜欢之书，诸如:《沙家浜》《智取威虎山》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等等。一本口袋书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，豪迈的会令我热血沸腾，亢奋的能让我斗志昂扬，意气风发，感人的会使我热泪盈眶，泣不成声，愤怒的更让我怒火满腔，憎恨时我会咬牙切齿，大有将其碎尸万段方罢善休。在那个年代，业余生活匮乏，因此，看书成了我课余重要乐趣，当时，大有阅尽天下书之雄心壮志。通过阅读这些书，让我从小就懂得了什么是英雄人物，什么是坏人，更加增强了我好好学习的积极性。

但是，由于家里的确穷，我两个弟弟，两个妹妹，相隔两岁，阶梯式的年龄，让我们兄弟姊妹五人同步成长，上学时，我领着大妹，背着二弟，依次照顾，再加上父亲严重气管炎，长年吃药打针，尤其是冬天甚为严重，整夜咳嗽，有时憋的喘不上气，不能干重活，唯有母亲，用顽强和毅力担负养家糊口重任，在生产队里，我家算是贫困户了，每年都欠生产队的，艰难的生活，制约了我想拥有一本口袋书的欲望。然而，我的确对其情有独钟，为了满足自己看书的愿望，又不给家里增添经济负担，我只好从同学们那里借书看。常向同学借也很难为情，尽管同学们很同情我，理解我，但我觉得这终究不是个办法。正在我苦恼时，一天下午放学后，有位同学找到我，悄悄对我说：我借书给你，你帮我做作业，这样的话，你也不为难，谁也不欠谁的。我一想，这的确是个好主意，两全其美。从此，我们的合作便拉开了序幕，后来渐渐地又有几位同学加入此行列，我用替同学做作业这种劳动，换来了博览群书的机会，何乐而不为。

就这样，一直延续了一年，此时，我已经迈进了小学四年级门槛了。

时光如水，随着时间的流逝，想自己拥有书的愿望越来越强烈，但是，家庭困境束缚了我的欲望，令我在欲望和期待中几乎窒息。我回到家里便向父母耍风，哭鼻流泪地哀求父母给我买本口袋书。父亲哮喘着，用无助的目光看着弱小的母亲。正在吃饭的母亲，仿佛读懂了父亲的目光，放下碗和筷子，起身走出了家门，我和弟弟妹妹们在诧异与不解中目送着母亲走远。大约过了一个小时，母亲笑容满面地把一元钱放到我的手中，再三叮嘱我：大波（我的乳名），你喜欢那本书就买，别心疼钱。手中掂量着这一元大票，说句心里话，我的心在疼，这可是母亲在队里干三天才能挣出的钱啊，此时此刻，我简直不能自已，扑到母亲怀里大哭起来。

后来我才知道，为了这一块钱，母亲借了十二家（当时家家都穷），后来，在我的老师郭福翠家中借的。面对手中这笔母亲借来的“巨款”，当时我的心里不知什么滋味。我把这一元钱精打细算地分工，用三角四分钱买了一本长篇小说《大刀记》，花两角一分钱买了一本带彩色图画的书《沙家浜》，花两角八分钱买了另一本长篇小说，剩下一角七分钱我给了母亲。

从买上述三本书后，我如获至宝，爱不释手，白天抽空看，晚上为了节省煤油，我就趴在窗台，利用透过窗的月亮为灯，照着看书，母亲心疼我，怕我看坏眼睛，逼着我用油灯照着看，那个年代小学生放学后，老师基本上不布置作业，所以，同学们放学后可以自己选择，年龄大点的帮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，年龄小点的，三五成群玩耍，像我这类爱读书的很少。

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我的年龄也随之增长，家里那几本书几乎被我翻烂了，想拥有更多书籍的欲望如同富士山的火焰一般，急待爆发。可是，贫困束缚了我买书的想象力，正在我左右为难时，几个同学找我商量，星期天一起到附近的莱山挖药材卖，一个月至少能卖两三块钱，这样一来，就不用向家里要钱买书了，我当时一听十分赞同。从此，每到星期天，我们几位同学便吃了早饭后，又让母亲备足中午的干粮，拿着篓子和小铁锹，浩浩荡荡地向莱山挺进。当时，山上各种药材因常年少有人采挖，到处都是（注:因为那时候属于集体，社员们都在生产队干活，根本没有时间上山挖药材），象柴胡，黄芹，红根等等。我们不到半下午就能轻松地挖满篓子，满载而归。回到家里，把各种药材分别分类，然后再用清水洗净晾干，分别装进不同的袋子里，积攒一个月后，拿到五里之外的公社采购站卖掉。我清楚地记得，第一次卖药材收获颇丰，手中一下子拥有了三元巨款，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。

掂量着手中这笔“巨款”，我双眸里不争气的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，我心里明白，有了这一次收获，给我以后勤工俭学开启了一条正确的路，我开始计划怎样分配这笔“巨款”。首先留存一元钱，以防急用，给了母亲一元钱，剩下的一元钱买了块黑板（注:用木头条做成一个长方形框架，中间镶有一块很薄的用水泥等原料制成的灰黑板，用特别的石笔在上方可以写字，写满了擦去再写，反复使用），这种石板是我们那个时代小学生常用学习用具，经济实惠，只要不碰碎，能够使用好几年。

随着挖药材队伍不断壮大，附近山上药材已经满足不了我们的需求，因此，我和小伙伴们不得不到更远的山上去挖，有时翻山越岭要走十几里路到莱山的北面挖，这样一来加重了我们的劳动量。

挖药材的确是件苦差事，不仅要翻山越岭，披荆斩棘，而且要眼观六路，耳听八方，在寻找药材的同时，还要防止毒蛇之类的伤害，尤其是有一种草绿色毒蛇，食指粗细，尺半余长，趴在草丛里极其隐蔽，稍不留意，便会遭到它的攻击，据说，每年都有被毒蛇咬伤者，当地无法治疗，十个小时内如果不排除毒素，人就会有死亡的危险，因此，每次上山，人们都穿一双高筒水鞋，并且将裤腿用细绳扎紧，就是为了防止毒蛇侵入人体。

有的时候，为了一棵药材，我们甚至铤而走险，爬到悬崖峭壁上去挖，当时，往下看幽幽深山谷，十分害怕，但经不住诺大棵药材的诱惑，真有点舍命不舍财的感觉。附近山药材稀少了，我和小伙伴们边挖边向山的纵深挺进，连翻几座山后，个个气喘吁吁，挥汗如雨，但看到满山的药材，我们顾不得休息，两个多小时后，我们个个筐子里堆满了药材，虽然已过正午，个个肚子饿了，在这陌生的山里，我们真有些恐惧，大家商量一下，决定翻过这几座山后再吃干粮。于是，我们急急忙忙往回赶，刚走到半路，老天突然变了脸，刚才还阳光明媚，和风煦煦，转眼间云雾笼罩，劲风四起。强劲的风带着浓雾摇摇曳曳地在山中盘旋，雨点毫不吝啬地向我们砸来，不一会工夫，眼前的能见度不是十米，我们被浓雾折腾的晕头转向，分不清东南西北，此时此刻，我们猛然觉醒：坏了，迷路了。

雾越来越浓，几乎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，我们几个无可奈何，趴到一块巨石下面啃着随身携带的又冷又硬的玉米饼子和咸萝卜菜，吃完后，我们凭着记忆，一点一点地往回走。疲乏和恐惧时时包围着我们，惊恐和迷惘无时不消磨我们的意志，绝望之情油然而生，泪水伴着雨水从脸上滑下，我们毕竟是些孩子，只有十三四岁，我们相拥在一起，哭天抢地，正在这时，突然看到不远处有手电光微微弱弱射来，并有叫喊声传来，我们个个喜出望外，仿佛在无垠大海中捞到一棵救命的稻草，于是，我们一鼓作气地向有光线的地方奔去，原来是家长们来找我们了。

经过这次莱山历险，我对莱山愈加敬畏，从此后，我们再上山挖药材就注意了许多，宁可少挖点，也绝不贪婪地跑到深山里去“淘金”，虽然比以前挖药材少了些，但是毕竟还是有收获的，挖药材使我们获得了丰厚的收入，为买书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，也实现了我时时有书读的梦想。